漫天散落的黄叶,铺向静寂落寞的秋凉。锈蚀斑驳的路灯下,一条枯寂的长椅孤独在这片金黄大道上,一颗垂老的树,从阳光里斜切下一溜荫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咯,咯,咯”地从远远的地方向这里移来。很久很久之后,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时光,老人终于移到了这条长椅旁。长椅上落下一片碎锈。老人,摸了摸长椅,在长椅的吱呀声里坐了下去。拐杖歪斜的放着,老人浑浊的眼里随着天空。
依旧是这片湛蓝天空;依旧是,这条漫长小道。老人,老的多了,走的也越发慢了,却感觉这条路,变短了。多想就一直走在这条路上,一直一直地走下去。老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牵挂这里,坐在这条长椅上一辈子了,不知道哪天就突发奇想地每天想来这里坐着晒太阳。老人有一种预感,仿佛等了一生的结果,今天就要揭晓了,老人的脸上有一丝喜悦和期盼。
寂寥的秋黄,不起一丝波澜,落叶伤疼地亲吻大地。老人提着颤巍巍的手抚了抚身旁的拐杖,仿佛在抚慰老伙计的忧伤。老人坐着坐着,逐渐眯上了眼。时光悄然地飞逝,一点,两点,午日的阳光变得彷徨。再睁眼,这条路上却突然人声敞亮起来了,老人有点儿不可思议,又眯了眯眼,却发现这些竟然都是真的,许久寂寞的黄叶枯路上,多了几个行人稀稀疏疏,多了几趟自行车来来往往,老人抬起头,看着这条路。道路的尽头骑来了一辆凤凰牌大杠自行车,好像是往他这里骑的,快靠近的时候还远远的朝着他响铃,老人又眯起了眼,想仔细看看是谁。看着看着,他笑了,那不是隔壁的齐大个子嘛,哎,那么大的个子自己都没认出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记忆不好了。
老人有点儿高兴,这齐大个子,好久不见了,身体还是这么好,像年轻一样还能骑的了自行车呢。老人重新拄起身旁的拐杖,一晃三倒地站起来,朝齐大个子招了招手:“齐大个子,上哪儿去啊?”齐大个子朝他笑了笑,车到老人面前的时候,捏了捏栅,停了下来,“上东头呢,祝林,来根烟?你这两天日子好啊,儿子儿媳都在家。”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烟,捡出一支,递给老人。老人摆了摆手,“戒了,身体不好,不过日子还蛮好的嘞。好哦,你上东哦”老人说完,又朝着齐大个子笑了笑,露出了一嘴已经不是很全的牙齿,齐大个子也笑着将指上的烟塞回了烟盒,“走啦。”骑上车骑远了去。老人留恋地看着远处齐大个子的背影,然后,静静地坐了下去,长椅又“嘎吱嘎吱”地叫了起来。老人有点失望地眯起了眼。还没有来,是的,还没有来。等了一辈子的人,还没有来,是的,老人想起来了,等了一辈子,晒了一辈子的太阳,自己是在等一个人!不,时间快到了,时间快到了,她,还没有来。她,怎么就不来了呢?不是说好了吗,当我们一百岁的时候,还要来这里一起晒太阳,,他怎么不守信用呢!老人的眼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水雾,渐渐地,一滴,两滴,泪水不断地开始从老人的眼角滑下。老人,泪水倾盆。甚至,老人干脆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呜呜,啊,啊”老人的嗓子里哼出一段段嘶哑的喊声,就像一个小孩一样,老人的肩部一阵一阵地抽搐着。
“祝林,怎么哭了?”老人的面前停下一个年轻的女人,伸出手,抚着老人的稀疏的头顶。老人抬头看了看,哭得又厉害了许多。隔着满眼的泪云,老人望向了面前这个青春的女人,他依旧是那么的青春活力、美好;依旧是那样,总是能像一个太阳一样,将他照亮。老人仿佛是能看到多年前,女人取出割腕的刀被他逼迫地收了起来;老人仿佛是能看见,女人光洁的手腕上没有一丝划痕,露着依赖的眼神,放心地枕在他的怀里,一顿一顿地哭着。这一刻,老人,终于笑了,等了一辈子,女人终于来了,老人撒哑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春兰妈,你来啦。走吧,走吧,咱回家去,咱不闹了啊。咱也不晒太阳了,咱回家,走走走,咱回家。”老人的身体变得轻盈,这一刻他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眼角的皱纹逐渐退去,稀疏的白发长出黑云,逐渐变得光亮。他,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的那天,他穿上了崭新的中山装,而眼前的女人穿着大红衣服。老人激动地站起身,抱住了面前的女人,“咱们再也不分开了。走,咱回家。”说着,便拉起女人的手,向家的方向跑去。
斑驳的拐杖被甩在身后。安安静静的秋日午后,老人静静地倚在长椅上,枕着满地金黄,奔向了最美的太阳。
高三:张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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