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_2000字

  还记得,那是一个虚拟的少年。

  至于他的样子,我却是记不大清了,刘海垂下来,有意无意地遮了眼睛,只记得那笑容,神秘中透着淡淡忧伤……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那是一个出现在我八岁梦中的人,印象中似乎是个清秀的少年,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明明初见却又似曾相识。他作为一个影子,陪伴了我多年。

  也就是在那之后,我常夜里爬上窗台,撩起窗帘的一角,天空月明星稀,我凝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试图品尝孤独的味道。泪水来得也快,少小离家的孩子,总会把那远方的光亮错认成自家客厅的吊灯,爸爸妈妈兴许在看电视吧,否则那光为何会一闪一闪呢?想着想着,就涌起一股摸电话的冲动,嘿,老爸老妈,往这边看往这边看,东边角落最暗的一扇窗,你们能看到我吗?……片刻后清醒如一盆冷水泼来,家,那是几十公里以外的憧憬罢了。

  年少的我,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经常会干一些危险的傻事,比如深夜里自己走在陌生曲折的小巷,比如爱往别家孩子不敢去的黑暗角落里钻。我想,那个梦中的少年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吧,比如外出旅游时全车的人都吃坏了肚子甚至食物中毒,我却安然躲过,比如长大后知道自己经历过这么多很险的事,但到底还平安着。我常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却又不是孤独的,纵使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背后似乎都有那么一股力量在扶持着自己……直到第一次遭遇打劫的坏人,那一天留在我心里的不仅仅是恐慌,更是极度的失落和寒冷,十多年的信仰此时不得不遭受质疑,不知道是该继续憧憬还是幻灭,那一刻我似乎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长大后,我依旧喜欢爬上窗台,窗外郁郁葱葱,鸟儿叽叽喳喳,晚风习习,公园湖里泛起涟漪,搅碎一池霓虹,月华如洗。我深深地喜欢着这几十年难能改变的景色,我出生前,那些房子就矗立于此,那湖中成群的鱼,而今老楼依旧,鱼也只是不知换了多少批,若说不同,大概就是广场舞的音乐,从“我们走进新时代”变为了凤凰传奇的诸多神曲。一切都变化地很慢很慢,十几年仿佛就是一呼一吸这么短,让人恍惚间忘记了岁月还在流逝。

  房间里,我喜欢保留旧东西,幼时的识字书,赠送贴纸的花仙子描画本,小学同学送的折纸星星,一本本字体稚嫩的同学录和日记本。曾有人问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我说,我是个丢三落四很健忘的人啊,不保存好下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也许有一天我都会忘记自己曾怎样活过,自己曾怎样存在着,会变成一个被架空的没有根基的人,那个样子的我,除了浮世的荣华富贵和奔波劳碌,还会剩下什么呢。我想要在累得不敢前进的时候,至少还能抱住一根树干歇歇脚,而不是就此被洪流冲走。我想要保留下心灵的家。

  人生就是如此奇葩,我不易动情,却爱过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爱过一个从未存在的人,甚至也许,那些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格,是我永远不想打破的乌托邦,我一次次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只是想刺激自己认清那些究竟是不是影子,黑暗的小巷,究竟会冲出邪物,还是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在背后保驾护航,发了疯地想确认信仰是否存在,多少的泪水流向未知还是流向自己……也许就像我曾为自己下的判论:“你是个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多少个黄昏,夕阳的余晖透下斑驳的树影,家人还没回来,我抱着腿坐在床上,用文字和万般思绪刺激着自己。我所深爱的诗人,海子,卧轨自杀,三毛,在荷西死去后也选择了结束自己。我喜欢研究逝者的文字,尤其海子,他的每一首诗我几乎都细细读过,一边想象着草原上的草垛旁,我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弹琴哼唱着海子小夜曲:

  “……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我们双膝如木,我们支起了耳朵。这是我们共同的平原和水,这是我们共同的夜晚和诗歌。是谁这么说过海水,要走了要到处看看,我们曾在这儿坐过……”

  也许很可怕的,我觉得自己会是懂他的那个人,那首面向大海春暖花开不过是一时的回心意转,他的绝笔末尾,到底还是苍凉一问,“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无论海子还是三毛,他们都是选择了让自己可以幸福的路,一个想要融于黑夜,融于草原,一个把自己的牵绊留于异世再也收不回来,也许有那么多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理解他们的轻生,他们会说“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但我相信这世上终归是生存着一类人,当他们内心渴望的东西在人间寻不到时,无论金钱还是荣誉都无法让他们再苟且于俗世所理解的“幸福”,他们真的有比死亡更恐惧的东西,有比死亡更深的绝望,这是执着亦是无奈,这是高傲亦是卑微。很遗憾我还没找到自己人生的路,却过早地理解了他们。

  我是一个活在幻想中的女孩,这大概就是我身边有那么多朋友那么多陪伴却依旧感到孤独的原因,我的两只脚从未完全踏在现实的土地上,因为一旦离开那些看似可笑的幻想,我就像沐浴在锅中的蚂蚁,最开始的温暖永远无法掩盖最终的炙热难耐。也许那也是一种温室,十九年来我最享受的生活就是在电脑前和企鹅她们大侃一番漫画小说,然后关机扑进被窝里给我的毛绒狗狗盖好被子搂着它睡觉,那是我最天真最无忧无虑的生活,纵使第二天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写,纵使又要考试了又没复习好,纵使心里还揣着一大堆的烦恼,我依旧能甜滋滋地期待着第二天的太阳,那是我无牵无伴却再也回不来的少女生活。

  今晚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正发着烧。我开始回顾这么多年自己心里究竟填充进了些什么。毫无疑问的是,我自己正“分裂”成两个,一个对大学的半社会有着本能的抵触,抵触离家,抵触和其他人共同生活,抵触爱情,抵触攀比,抵触妆扮,想要像以前那样抱着书每天甜滋滋地入睡,觉得孤独了自己忧郁一阵儿,还能心无旁骛地学习考试;一个渴望着在现实生活找到依靠和归宿,想要过正常女人那样恋爱工作结婚相夫教子的生活,想要在哭泣的时候被人抱住,想要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想要组建两个人的家庭生活。因此我常常是矛盾和逃避的,任何的伤害都可能使我失去平衡倒向一边,心里却又放不下另一边。我在幻想和现实中摇摆不定,自己折磨着自己。

  我所希冀的,我所讨厌的,本身就是个复杂的矛盾体,曾经觉得自己的思想作为温室中长大的女孩子来说很正常,现在又觉得不太正常,如果有人细细读完这篇东西大概能感觉到吧。

  结尾,我回想起了几周前听大冰的讲座,那场讲座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与朋友合唱民谣,改编自海子的《九月》,“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如果有空去听一听,我最喜欢这一句。

 

    高三:辛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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